2015年8月25日 星期二

追憶台灣蛾類幼生期研究的先行者 - 沈勇強博士

"沈勇強"這個名字對於年輕一輩的昆蟲分類或資源調查工作者來說可能不算非常熟悉,因為他沒有出版過通俗圖鑑,他沒有經常出來拋頭露面演講,然後也很少受訪。但是,他卻是台灣蛾類幼生期研究的先行者。


台灣的鱗翅學研究在早期並不特別著重於蝶類,因為早在1866年以後到日治時期的結束,都有相當多的研究精力投注在蛾類,而不只是蝶類。然而在1970年代科普活動興起,以及賞蝶活動開始發展後,大眾的關注焦點才擺在蝴蝶身上長達一段時間。早期的本土愛好者或研究者中,陳維壽、張之傑、郭玉吉、李淳陽、張保信、楊平世等老師開拓了大眾的興趣,而蔡百峻、張永仁則在生態攝影與觀察上大放異采。但是本土蛾類研究的開端除了王效岳以外,事實上是在林業試驗所。

林業試驗所已故的張玉珍博士在早期,台灣昆蟲分類學者還非常少的情況下,曾經主持過一些普查型的計畫。而目前在福山研究中心的范義彬博士也是在還在唸文化大學的時期就進入林試所工作,而在那時候開始進行林試所試驗地中蛾類的調查工作。至於沈勇強博士,雖然在大學唸的是植物,但因為當時森林昆蟲分類人力稀少,在業務上又有所需求,因此他在赴美參訪受訓後,又回到林試所。

我是在1993年第一次在扇平工作站遇到沈老師,當時,我帶著同學和學弟妹上山採集,一行人三更半夜上山,然後他就開心地出來接待我們這些大學生。其實在上扇平之前,我對扇平的印象是來自於王效岳那本"台灣的鍬形蟲"。因為那本書裏面把扇平寫得超好的,似乎有一半的種類都可以在扇平看到。後來我又得知沈老師寫了"扇平地區舟蛾科昆蟲生活史之研究"這本報告,所以在打了一通電話以後,我就決定上扇平。

我們才剛到扇平工作站,也還沒有把行李放好,他看到我們就迫不急待地帶我們看他收藏的扇平蛾類標本。扇平雖然沒有福山那麼潮濕,但是畢竟是山上,所以標本的保存沒有山下那麼簡單。更何況那時候扇平工作站相當簡陋,他能在那種環境下做一堆的標本,養一堆的蟲,還有一大堆的浸液標本,我覺得非常不簡單。他看來是有些脾氣的人,不喜歡山下的政治,只喜歡在山林中做研究,但是第一次遇到我,似乎就像知音一樣,滔滔不絕地如數家珍地告訴我每一個標本的故事。但是當時的我對於那些研究有多麼困難其實還有些糢糊,我只覺得他很厲害,而且他送了我們他的著作。

在那個政府出版品是難以買到的年代,對我們這些大學生來說是非常難得的賞賜。

其實,當時的我其實還在是否繼續做植物學研究,或昆蟲學研究之間猶豫不決。雖然我很早就對昆蟲有興趣,而且在小時候在林試所鬼混的期間,也經常去找張玉珍與范義彬博士的麻煩,但那時候就是小孩子的興趣。然而我在那一次扇平之行以後,因為他的熱情,產生了很大的變化,也更堅定了我往後往蛾類研究發展的方向。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然後第二次見到他,他就已經被調回台北了。我甚至不記得他在台北的時候是不是我當兵或是研究所期間的事,然後,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沈老師在2013年調到六龜研究中心之前,是在恆春研究中心當主任。我知道他又回到了自己喜歡的森林環境中,所以他又開始養蟲拍蟲。也就是因為這樣,我又和他聯絡上了,我們那時候說好,要一起發表一些極為難得的觀察,他說好。他很慷慨,因為我其實什麼都沒做,只不過是在google上發現他的資訊,所以主動又聯絡他。但是他一點都沒有覺得我是來撿現成的,就希望我們可以快點發表,讓他有資料可用。

在那次聯絡以後,我寄了我的發表著作給他,他也很高興地跟我說收到了。那是我最後一次和他聯絡。今年(2015)初帶學生去六龜實習,我又接連著幾次到六龜研究中心,其實也沒有遇到他,然後,人就這樣沒有了。

是有一點惆悵的。

沈老師除了林試所的試驗報告外,累積了很多需要花費非常多心力才能得到的蛾類幼生期資訊,這些都是需要願意長期待在野外才能獲得的,而不像我們一般的研究計畫只能一個月取樣一次,然後看看運氣。我不知道他所累積的資訊在未來將會如何被進入農業部的林業試驗所應用或保存,但我很希望他對台灣昆蟲學的貢獻,能夠被整理,被公開,被後輩所知。

沈老師一路好走,雖然我從大學到現在只見過你兩次面,但我記得你講話的語氣,還有對我的慰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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